[磊凯]向阳路上(一)

*年龄操作注意

*OOC致歉

*上辈子坑了,可是那篇文里有我真的很喜欢的想表达的东西,所以改头换面重新来过

*反正也会坑的

 

“你来人间一趟,你要看看太阳。”

 

一、

 

晚九点。外面还在下雨,店里除了老板一个人都没有,遥控器切到法制频道,十五六岁的小年轻为了两百块钱捅死了亲爹,老板打了个哈欠,面无表情换台。

门打开了。也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年轻,挑蓝的头发乱糟糟,被雨淋成一绺一绺,外套脱下来搭在左胳膊上,露出蹭了灰的白T。他看起来一脸倦怠:“小面,多麻多辣。一罐青岛。”

老板定定地看了他两眼,小年轻大概察觉到了,眉毛不自觉绞起来,下意识用舌头顶了顶嘴角的淤青。老板笑笑,站起身往后厨走:“你掐着点儿来了,今天没什么人,我本来都准备关门了呢。”

小面端出来的时候小年轻正仰着头看动画片,《大耳朵图图》,傻里傻气的一家三口,每天都过得挺高兴的。老板就又笑了笑,帮他拉开了啤酒拉环,回到收银台后头猫着。小年轻抻长了脖子,朝收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,没看见什么。他于是收回视线,把盖着左胳膊的外套放到旁边凳子上。动作有点大了,小臂上长长的划伤又开始冒血,小年轻“嘶——”了一声,单手拽过桌子上的纸巾胡乱擦了擦,纸团丢进脚下垃圾桶,面不改色,开始吃面。

动画片很快放完了,开始放晚间新闻。晚间新闻没有动画片有趣,小年轻不爱看,低着头专心对付碗里的面。面的分量是够的,虽然不够辣,他还是吃了一头汗。吃完以后又坐了一会儿,脸色没有刚来时那么烂了,但依然心事重重的样子。然后他起身准备结账,拍了拍裤兜,愣住了。

老板依然钻在收银台后头,好像全然不知道小年轻此刻面临着怎样的窘境。消消乐打到激烈之时,他听见对方叫他一声:“老板。”

笑眯眯探出头:“吃完啦?”

就见小年轻右手里摊着一张有点旧的十块纸币和两枚钢镚儿,踟蹰又踟蹰:“那个,我吧,手机不小心落家里了……”

老板还是笑眯眯,呶呶嘴示意他看墙上的价目表:“小面12,还有罐啤酒。啤酒三块半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小本生意,不讨价还价的。”

“没有要讲价……”小年轻急忙分辩,“要不我先把身上这些钱给你,剩下的明天一定给。”

“这样么……”老板就也作出一副为难的表情,又点点收银台上贴着的“赊账免谈”四个字,欲言又止,眼皮儿撩着看小年轻反应,嘴角悄没声儿勾起来,心里乐。小年轻一看就是脸皮薄得不行的那号小孩儿,稍微碰上点儿刁难,脸就红了。他抿着嘴不作声,下颔的肌肉都绷紧了。

电视里放起了广告。老板终于轻咳了一声,没再接着难为他:“算啦,算啦。不过得记个账,不是不放心你,就是个该有的形式。”

“……啊?”小年轻愣了一下,继而一下子放松下来,“好,好啊。没问题。”

老板递给他记账本和笔,盯着他唰唰签完字,然后道一声谢,转身就要走。

“哎,你先等等。”

“嗯?”

老板站起身,小年轻疑惑挑眉。老板手里拿着趁他吃面时翻出来的纱布和药粉,冲他晃晃:“看着还挺疼的……要包扎一下吗?”又补一句,“我不抢诊所生意的,所以这个不收你钱。”

 

店开在向阳路上,所以叫向阳酸辣粉。向阳酸辣粉店里最好吃的并不是酸辣粉而是小面,但是因为向阳路上已经有了向阳小面馆,还有向阳麻辣烫和向阳朝鲜面,于是向阳酸辣粉只能叫向阳酸辣粉。

几家店都在同一条路上并且共享一份菜单,故而竞争十分激烈。向阳酸辣粉刚刚开张一个半月,是其中的晚辈,老板手艺平平,所以生意并没有特别好;但是老板有一张年轻好看的脸,人又和气,所以生意也还不算太坏。

老板叫吴磊。吴磊雇了两个辍学的小孩儿给他当服务员,店面小,并不忙。一来二去有人成为常客,点一碗面,和老板聊一聊,都觉得这是个挺好的人,就是总没什么精气神儿,不太像个二十四五的大小伙子。

王俊凯之前来过这里两三次,都是和别人一起,也不用他掏钱,那时候他对吴磊没什么印象,只记得这店里的小面还不错,够辣。

“今天我没敢放那么多辣椒,受伤吃太辣不好。喝酒其实也不好。”

王俊凯心领了他的好意,但还是忍不住想,再怎么着那也还是多麻多辣,有什么区别啊。

“来者是客嘛,”吴磊凑近了,给他的伤口上药粉,“既然你要了,店家就得给。没人跟买卖过不去。

“不过话说回来,下着雨呢,就跑出来,不回家吗?家里暖暖和和的,多好。”

“……和他们吵架了,再待下去没什么意思,出来吃点儿东西。”

外面的雨不光没有要停的意思,反而越下越起劲儿了。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,吴磊问王俊凯多大了,哪个学校的,王俊凯一一答了,又说:“不爱学,感觉自己不是那块儿料。”余光悄悄观察吴磊的表情。

吴磊说:“这样啊。”看起来有点可惜的样子。果然都是这种反应,王俊凯想,他无所谓地侧过了头。但是吴磊熟练地把纱布打了个结,紧接着又说:“幸好不算深,不然就得缝针了——怎么回事啊你,跟我上学那会儿一样样的。我那时候也不爱学习,成绩一出来就被我妈抄着锅铲满屋打。”他笑起来。王俊凯发现他好像特别爱笑,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他也不由得随着他一齐笑起来了。

吴磊去门外倒垃圾,风夹着雨的湿气涌进来,王俊凯没忍住打了个哆嗦。该走了,王俊凯琢磨着,网吧去不成,阿姨家现在肯定都已经睡觉了,不好意思打扰。别人家他不想去。

——算了,至少先离开这里。王俊凯拿上自己的外套,起身走到门口,迎面撞上吴磊。吴磊“诶”了一声:“雨还大着呐,你这就要走啊?”

“嗯……谢谢你了。”

“是回家吗?”

“……”

“没事儿,没事儿。那你等着,我给你找把伞。”

“不用——”吴磊却已经转身钻隔间里去了。王俊凯没办法,只好站在原地等。

王俊凯的身上还留着室内和胃里小面带来的热度,以至于甚至对门外的雨幕产生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,些微的畏惧。他咬着下嘴唇的干皮,不小心撕破了,舌尖一点腥甜。

不知道怎么回事,他心里突然有点慌。

大概过了五六分钟,吴磊拍着脑袋走出来了,他半是抱歉半是抱怨地同王俊凯讲:“咳,怪我记性太烂,两把伞,一把借别人了,另一把白天出门后放在门旁边,结果也给人顺走了——怎么一直站在门口啊,多冷。”

“没事。”

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。吴磊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,王俊凯完全不明白他的歉意从何而来,但是很奇怪的,他突然有一种预感,仿佛被人顺走的那把伞,是冥冥之中有人用这件事推了他一把——

也可能他根本没来得及想那么多。他只是在心里卸掉了一点什么,自暴自弃似的抬起头,对吴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:

“我其实,也没什么地方好去。如果方便的话……可以在你这里暂时待一夜吗?待到天亮就可以了……”

“诶?”

“不会动店里的东西的!你……你可以把值钱的东西锁起来,而且不是也有摄像头……”王俊凯说来说去,自己也觉得不像话,又有点无措地闭上嘴。他想,该死,素昧平生的,自己凭什么——

“那,也成吧。”吴磊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,开口道,“床有点小,”上上下下打量王俊凯,满意点头,“不过你挺瘦的。应该没问题。”

 

做梦。掉进陷阱,浑身暖洋洋,可是直觉告诉他这样的温度本身就意味着危险。

王俊凯醒来的时候天仍然很黑,不过雨已经停了。已经习惯了伤口的疼痛,王俊凯在暗色中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。

他妈和人诉苦的时候管王俊凯他爸叫“姓王的”,似乎连带着使王俊凯也沾了她的怨气。姓王的爱赌钱,输来输去,又爱上了打老婆。这晚也不过是无数次的其中一次,惯性使王俊凯和往常一样冲了上去,扭打的时候姓王的手里不知道握了个什么东西,王俊凯胳膊一疼,血就流出来。

他妈大概是往外婆家去了,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,总往回跑,舅舅舅妈也烦。外婆老了,没法说什么。阿姨家倒是特别好,但也不能总是打扰人家。

王俊凯感觉自己心里好像有一股火,冷冷地烧。他就又这么烦了好大一会儿,终于迷迷糊糊重新睡过去。

他睡过去了,吴磊就睁开眼睛。他起床出去检查了一下门窗,然后回来。王俊凯受伤的那只胳膊缩着,容易被碰到,他又给他放好。小子还不乐意似的,紧皱着眉头,在梦里咂咂嘴。吴磊就忍不住又一乐。

他躺下来。没有立刻关灯,吴磊一只手托着脑袋,看王俊凯。再怎么苦大仇深,也还是个小男生的样子,睫毛密密匝匝,不说话的时候,甚至有点女孩子样的秀气。

吴磊又想起王俊凯提出留宿时那个近似于缴械投降的苦笑,扯了扯嘴角。关掉灯,怕会挤到王俊凯,他往里面挪了挪,又挪了挪,直到背碰上了墙。半只胳膊远的距离,他终于满意地闭上眼睛,睡着了。

就应该是这样的。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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